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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喜之日

2021年08月18日 作者:郭乐鸣 来源:互联网 长篇鬼话
一冯琼怎么也没想到,丁露这个时候进来了。他正跪在地上,一丝不苟地磕头。那个白绢包的东西也打开了,平摊在饭厅的餐桌上,冯琼还在前面点了三根香。丁露就是这个时候开门进来了。丁露有钥匙,前几天她向冯琼要的,而冯琼

  一

  冯琼怎么也没想到,丁露这个时候进来了。

  他正跪在地上,一丝不苟地磕头。

  那个白绢包的东西也打开了,平摊在饭厅的餐桌上,冯琼还在前面点了三根香。

  丁露就是这个时候开门进来了。

  丁露有钥匙,前几天她向冯琼要的,而冯琼实在是没有理由不给她。未来的女主人怎么能没有家门钥匙呢。

  关键是,丁露不是一个人来的,同行的还有她妈妈。

  提了大包小包一大堆东西。

  而冯琼的妈妈这时候在餐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着,她看着冯琼磕头。

  丁露一进来,几个人都愣住了。

  好一阵子,丁露才说话。

  “你在干嘛呀?”丁露问。

  冯琼并不搭话,他只磕了一个头,还有两个头没磕完呢。

  他要老老实实地磕完那两个头。

  他磕了一个。

  丁露又问了一句,冯琼还是不理他。

  他又慢条斯理地磕了最后一个,才站起了身。

  丁露满脸的诧异。

  “怎么回事啊?你在干嘛?”丁露问。

  冯琼什么表情也没有,只是拍打着膝盖上的灰尘。

  其实,他家地板上一尘不染,他刚才虽然跪着,他那挺括的西裤上并没有任何尘土,但他还是拍打着。

  在他的感觉中,一定还是有灰尘粘糊在裤子上,他只不过看不见而已。

  他得拍掉那些假想中的灰尘。

  丁露是个直脾气的姑娘,她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。

  冯琼回答了她。

  “没干嘛,我只是在拜我的幸运符。”冯琼说。

  “幸运符?”

  “是啊,我的幸运符。就是靠着我的幸运符,我才走到了现在。明天就是我的大日子了,所以,我把幸运符请出来,跪拜跪拜。”冯琼说。

  尽管是在家里,冯琼还是保持律师的职业特点,凡事有逻辑。

  但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丁露满意,她还想再问两句。

  冯琼岔开了话题。

  他冲着丁妈妈礼貌地点头。

  “您来了。”他说。

  丁妈妈一直是目瞪口呆的,这才反应过来,冲冯琼微笑。

  她也向一旁坐着的冯妈妈点头。

  虽然,这是第一次见,她还是知道,那个沉着的女人一定是冯琼的妈妈。

  长得还是挺像。

  冯琼开始介绍起来。

  “这是丁露的妈妈,”冯琼说,又转向丁妈妈,“这是我娘。”

  丁妈妈以超乎寻常的热情,冲过去握住冯妈妈的手。

  “你好,你好。”丁妈妈说。

  冯妈妈倒反应平淡得多。

  她只是握了握丁妈妈伸过来的手,点了点头。

  她虽然穿的衣服普通,但干干净净,也只有这样的妈妈,才能养出来冯琼这样的洁癖。

  气氛略有点尴尬。

  冯琼把丁妈妈她们往客厅沙发上让。

  “来,坐吧,坐。”冯琼说。

  几个人在客厅坐了下来。

  冯琼去倒茶了。

  丁妈妈瞧着冯妈妈,还是保持着热情。

  “听丁露说,你是前天来的?”丁妈妈说,她聊着家常。

  “是的。”冯妈妈说。

  “路上也辛苦吧,距离这么远。”

  “还行。我买了卧铺,睡一晚上就过来了。”冯妈妈说。

  话题又僵在那儿了。

  丁妈妈只好没话找话。

  “听冯琼说过几次你,说你非常不容易,一个人拉扯大儿子。你这个妈妈真是不简单,孤儿寡母,一定吃了不少苦。”丁妈妈说。

  冯妈妈淡淡地笑着。

  “也没什么。”她说。

  “这不,听说你来了,我想着,怎么也得来看看你。要不然,明天都举行婚礼了,我居然还不认识亲家,那多不好呀。”丁妈妈说。

  丁妈妈是话里有话。

  本来,结婚前,男方的长辈是要到女方家里提亲的,虽然,冯琼的父亲很早就不在了,那也可以找舅舅或叔叔之类的长辈去么。

  冯琼却什么也没做。

  那也就算了,冯琼家是北方农村的,大概不知道这些规矩,不过,既然冯琼的母亲来了,怎么也得去女方家拜访一下吧,至少也得认识认识吧,可是,冯琼仍然是按兵不动。

  昨天,丁露提醒冯琼了,要不要请冯琼的妈妈去家里坐坐。

  冯琼又拒绝了。

  他的理由是,他妈妈是农村人,没见过世面,还是别难为她了。

  明天都结婚了,亲家居然还不认识,这怎么能行呢。

  既然人家不登门拜见,丁妈妈就主动出击,让丁露领着她来了。

  还带了几件礼物。

  可一进门,却碰到这么怪异的场景。

  冯妈妈还这么矜持,一点热乎劲儿都没有。

  像冯琼这么聪明的人,当然听出来丁妈妈的话外之音。

  冯妈妈也听懂了。

  可他俩啥表示都没有,只是木讷着脸。

  碰见这么闷声不透气的母子,冯妈妈没办法了,她只好说起别的话题。

  她奉承冯妈妈。

  她夸冯妈妈利落,气色不错,看起来年轻。

  实际上,丁妈妈她自己才看起来年轻呢。

  一方面,她注意保养,打扮得体,不是珠光宝气吧,但懂行的人都知道,她那一身行头绝对价值不菲,比珠光宝气更高档。另一方面呢,她本来就是美人胚子,即使是岁月磨灭了不少美丽的痕迹,但还是非常顺眼的。

  每个朋友看见丁妈妈,都会自然地夸她漂亮,可冯妈妈却什么也没说。

  真是不解风情呀。

  丁妈妈感觉非常别扭,但她还是硬撑着。

  那三根香烧完了,冯琼过去收拾,丁露也跟了过去。

  “让我瞧瞧你的幸运符呗。”丁露说。

  冯琼是一百个不情愿。

  可他又没有理由拒绝未婚妻。

  “你去洗洗手吧。”冯琼说。

  “恩?干嘛要洗手呢?”

  “那是我的幸运符,在我心目中,就是全世界最神圣的东西,因此,我希望你洗洗手,再接近它。”冯琼说。

  丁露又好气又好笑。

  “洗完手,我是不是再磕几个头,才能观看你那圣物呢。”丁露说。

  冯琼知道丁露在调侃他。

  他铁青着脸。

  “磕头当然最好。”他说。

  丁露知道冯琼生气了,她不敢再说什么,乖乖地去洗了手。

  冯琼的自尊心强,丁露这个小女子倒处处让着他。

  可她凑近白绢仔细看时,有点大失所望。

  什么幸运符啊。

  不过是一张照片。

  一个小男孩的黑白照,照片发黄,甚至有点污迹。

  “这就是你的幸运符?”丁露问。

  “是,不错。”冯琼说。

  丁露看照片。

  “这男孩是谁啊?”丁露问。

  “是我。五岁的生日照。”冯琼说。

  丁露更吃惊了。

  “你的照片?”她又问了一遍,她要得到确认。

  “是。”

  “这么说,你是在跪拜你自己?还点了香,跪拜?”丁露说。

  冯琼没有马上回答,而是回头看了看母亲。

  母亲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。

  冯琼又转回来头。

  “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照片。”冯琼说。

  丁露张大着嘴,愿闻其详。

  冯琼就开始说起来。

  “这是我五岁的生日照,我五岁生日后的第二十天,我父亲因为意外去世了。他去世时,这张照片就在他的口袋里,我们拿到这张照片时,发现这张照片染上了我父亲的血。”冯琼说。

  是这么回事啊。

  丁露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。

  “我娘把这张照片保存下来。”冯琼说,“直到上我高三的那一年,我娘才把这张照片拿了出来。”

  为什么高三才拿出来呢?

  “我小时候比较贪玩,没心没肺,有时间就想去网吧玩游戏,所以,我的学习一直不怎么样。我上高三的那一年,我娘把这张照片拿了出来,让我每天早晨上学前,对这张照片磕三个头。”冯琼说。

  停顿了一会儿,冯琼才继续往下说。

  “开始时,我有点不以为然,”冯琼说,“觉得我娘太麻烦了,每天都要对着一张照片磕头,有什么意思啊,即使这照片上沾有我父亲的血,又怎么样呢。可我又不敢违背我娘的命令。就这么磕了二十几天头,突然,我发现,我居然二十几天没去网吧了,而且,居然一点也不想去。唉,我真的是震惊了。”

  丁露也跟着张大了嘴。

  “我确实震惊,确实惊讶,老实说,那时候我是有点网瘾,两天不去网吧,我就受不了。我怎么也没有想到,我会连续二十几天不去网吧。”冯琼说。

 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。

  “为什么会发生这个情况呢,你能解释吗?”冯琼问丁露。

  丁露不能。

  丁露当然了解网瘾,她也有过相似的际遇,只不过程度可能没有冯琼强而已,能不知不觉就戒了网瘾,是蛮奇怪的。

  “我的解释是,我爸爸冥冥之中保佑了我。”冯琼说。

  “保佑了你?”

  “是啊,保佑我不再走邪路,关注我的目标。”

  “哦。”丁露说。

  冯琼笑了一下。

  “我知道,你大概觉得这是迷信,有点牵强附会,是吧?”冯琼对丁露说。

  丁露没有否认。

  冯琼的表情很庄重。

  “对我来说,这不是迷信,这是实实在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事,不由得我不信。”冯琼说。

  丁露还是没有赞同。

  “我还是我,好像没发生什么变化,但高三那一整年,我一次网吧也没有去。一次也没去过啊,整整一年。完全没有人胁迫我,没有人逼我,我就是不再想玩游戏了,而把全部注意力放到学习上。那整整一年,我满脑子想的是,我还有哪儿不会呀,还有什么地方得背背,考试时能够多得几分。”冯琼说。

  丁露笑。

  “这种学习状态挺好。”丁露说。

  “是挺好的,高考的时候,我发挥超常,本来以我的水平,只能考个三本,居然考上了一本,还学了热门的法律专业。”冯琼说。

  “恩,不错。”丁露说。

  冯琼瞧着丁露,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容。

  “对我来说,这就是我的圣物,而且,这圣物的魔力是实实在在,真实不虚的。从那以后,我去那儿都带着我的圣物,碰到重大问题时,我就把它请出来,恭恭敬敬地磕几个头,问题往往就能迎刃而解。真的,我一点也没有夸张,真是如此。”冯琼说。

  “哦。”丁露说。

  冯琼要证明他的观点。

  “大学毕业时,我不知道我该去哪儿工作,我就带着我的圣物,在学校附近的山上找了个僻静的地方,我跪拜我的圣物,就在那么一瞬间,咱们这个城市的名字跑进了我的脑海。我们大学在北方,而咱们这儿是南方,我的师兄师姐们很少会到咱们这个城市就业。我没管那么多,按照我的圣物的指引,带着学位证就到了这里,没想到,真的就在一个律师事务所找到工作。”冯琼说。

  要不然,冯琼也不会来这个城市。

  “我就在这个城市扎下了根,工作都还挺顺利,然后,我遇见了你。”冯琼说。

  丁露忍不住笑了。

  “我?难道我也跟你的圣物有关系?”她问。

  冯琼回答得很肯定。

  “当然有关系。”冯琼说。

  “有什么关系?”

  “有一天,我跪拜时,祈求找一个女朋友,那天下午,我就认识了你。”冯琼说。

  这么神奇?

  “真的?咱们认识的那一天,你跪拜过你的圣物?”丁露问。

  冯琼点头。

  “那天我的确跪拜过。”冯琼说。

  “你也祈求过,要找个女朋友?”丁露问。

  冯琼这次回答,停顿了一下。

  “差不多吧。”冯琼说。

  可对这个问题,丁露想得到确定的回答。

  她追问他。

  “什么叫差不多啊?到底有没有啊?”丁露问。

  “有。”冯琼只好这样回答。

  虽然,丁露看出来冯琼的回答有点勉强,但她也满意了。

  她开心了。

  “可你以前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你的圣物呢?”丁露问。

  如果早说,今天也不至于这么尴尬吧。

  冯琼稍显犹豫。

  “我怕你会笑话我。”冯琼说。

  “笑话你?”

  “是啊,笑话我迷信。”冯琼说。

  丁露哈哈笑起来。

  “不会的,我不会笑话你。”丁露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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