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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卷 人皮草人 第十五章 死生契阔

【十宗罪1】 蜘蛛 2024年04月13日 字体:
  房间里的两张单人床合并在一路,床前放着两双拖鞋,柜上放着两个茶缸,茶缸里是两个牙刷,靠墙有两张同样破的书桌,两把椅子,墙角的铁丝上挂着两条毛巾,旁边有两个柜子……所有的东西都成双成对,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样的,一样的陈旧,一样的破烂。

  墙壁上挂着两小我投军时的诟谇照片,已经泛黄,一个是秦先生,另一个是陶先生。

  出于女性的直觉,一种对爱情的敏感,苏眉意识到有两个男人在这破房子里住了二十年。

  梁教授:陶先生在哪里,他没有走,是不是?

  包斩:你没有杀人,你也不要包庇他。

  画龙:告诉我们吧,如今不是审讯,只是和你谈谈。

  苏眉:你们是……同性恋吗?

  秦先生低着头,沉默也是一种回答。

  他忍住百感交集的泪水,闭上眼睛,仿佛又回到了曩昔的日子。

  他看到一个小村子,村口的柳树下有几个孩子敲着铁桶,孩子问他:秦天哥,你去哪里?

  秦先生的名字叫做秦天,他的胸前戴着大红花,答道:投军,保家卫国。

  那一年,他十八岁,参军入伍,正逢“对越自卫反击战”,他从陆军部队改编进空降兵师。84年至89年的两山轮战期间,秦天经历大小战役百余次,目睹无数战友将热血洒在了前线地皮上。那片地皮,现在想必开满了野花,慈悲的地母永久拥抱着本身的儿女。

  1986年,他在暴雨中吃包子。

  1987年,他在大风中啃馒头。

  1988年,一小我将仅剩的包子和馒头留给了他。

  每个空降兵都听说过一句话:伞兵生来就是被围困的!

  他很想跳到一大片油菜花地里,然而,第一次空降到敌军阵地上的时候,冬夜已经来临,他在2000米的高空,北风一刀一刀的吹,敌军阵地铁蒺藜的刺冒着寒光,统统尖而向上的东西都在欢迎着他。

  那时,空中的雪花在身体四周飘舞!

  “对越自卫反击战”中空军很少参战,只在战争后期为摸索军事经验进行过为数不多的几次空降兵实战。秦天是第一次进行夜间跳伞,一时混编的伞兵们穿过阴郁往下跳时会互相叫喊,他听到了一个名字:陶元亮。等到跳伞的指示灯亮起,他纵身一跃,呼啸着往阴郁中跳下,大概是一种天意,他和那个叫做陶元亮的伞兵缠绕在了一路。

  两伞相插缠绕,是跳伞中很伤害的空中特情,假如不及时采取措施,后果将不堪设想。

  陶元亮大喊:你插在我伞中,你先飞,别管我。

  秦天拉开飞伞手柄,主伞瞬间离开,然后用力拉开胸前的备用伞。

  此时,高度已不足500米,秦天很忧虑陶元亮能否安全着陆,荣幸的是陶元亮也在千钧一发之际飞掉主伞,打开了备份伞。

  然而一落地,他们两小我就被敌方围困了。当时的义务是破坏敌方交通枢纽和通信设施,所以只配备了轻武器,秦天负伤,他们被敌军追进了一个村庄的废墟,在一个汽油桶里逃避了三天。

  秦天和陶元亮知道战争的残酷性,假如被敌方活捉,会被做成稻草人安插在边境线上。

  吃完仅有的食物,两小我只能靠本身头发里长出来的蘑菇生存下去。

  那生死与共的三天里,由于空间狭窄,两小我不得不以互相拥抱的姿势渡过。

  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一场禁忌之爱。

  我们无法得知那三天里,他们两小我想过什么,说过什么,假如不算是轻渎爱情的话,应该说,他们爱上了对方,甚至本身都不知晓。

  三天后,陶元亮冒着生命伤害,穿越火线,将因负伤而岌岌可危的秦天背回了己方医院

  三年后,两小我已经退伍,秦天回到家乡当了一名任务教师,陶元亮开了一家摩托车维修店,他们天南地北,写了许多许多的信。

  两个男人之间,打开一扇门,到底必要多少年?

  在那些信中,有过什么含蓄婉转的表达,有过什么惊心动魄的内容?

  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,必要多么大的勇气,必要穿透多少乌云?

  异乡有人吹箫,异乡菊花泛黄。

  两小我都没有结婚,有一天,门生们忽然发现秦先生忽然无缘无故的披麻戴孝,没有人知道缘故原由——陶元亮的怙恃出车祸去世了。过了几天,门生们多了一个先生:陶先生。

  两个男人住进了悲风曾经居住的房间,修补裂缝和窟窿,从此,就是二十年的时光。

  秦先生和陶先生一路种桃子,一路除草,一路吃饭,一路在山间信步,两小我从青年到中年,就这么一起走过,这个山村有多么鲜艳呢?

  这是桃花盛开的山村。

  这是小雨纷飞的山村。

  这是菊花怒放的山村。

  这是漫天飞雪的山村。

  这是他们的世外桃源。仿佛一夜之间,春风擦亮了满山的翠绿,两小我守着心里的宁静,他们的幸福如荒野的萤火虫聚集薄弱的光芒,摇摇欲坠,无人知晓。黄色的花遍地摇荡,紫色的花漫山遍野,红色的花随着山岗连绵起伏,流水一样的人生,悄悄看花开花落。

  春天,桃花纷纷,岸边的小船上也堆着花瓣,他们载着一船花瓣,在湖水的中间钓鱼。

  炎天,湖水是一块颜色绿的令人恬静的美玉,睡莲在湖面上行走,百步莲花,步步生香。

  秋天,野鸽子从菊花上空飞过,贴着蓝天,飞向彩云,他们一路去山下的集市销售桃子。

  冬天,他们和门生们一路堆雪人,一路牵着狗去山上的白桦林里捕获野兔。

  多少年曩昔了,桃花年年盛开,拆迁逼迫他们在忍和残忍之间做出一个选择。没有悲伤,没有风,野花在恬静的草丛中沉默。越战老兵比村民们更有抗争精神,陶先生无法容忍有人毁灭他们的家园。软弱的秦先生想到了自尽,他甚至预备了最后的晚餐,他的建议是:吃完后,一路上吊

  陶先生选择了铤而走险的体例,两小我平生第一次辩论,最终,秦先生妥协。陶先生制订了杀人计划,他伪装成回家的假象,还想好了用笛子和箫声互通新闻,当过兵的人都知道如何用简单的体例传递安全或伤害的信息。

  秦先生说:我会每天吹笛子给你听,假如有一天没吹,那就是我被抓了。

  陶先生说:我要先杀了那个杨科长。

  秦先生说:为什么先杀他?

  陶先生说:谁叫他和你长的那么像。

  秦先生说:然后呢?

  陶先生说:再杀掉开发商,吴乡长……直到他们停手为止。

  杨科长痴迷象棋,烂柯亭即是按照他的想法建造的。那天晚上,他和开发商、吴乡长等人在桃花山庄喝完酒,一小我走到不远处的烂柯亭里研究残局,有小我走过来要和他下棋,他认出此人是陶先生。

  他并不想下,但是陶先生亮出了刀子,他想跑,但他知道陶先生是一个越战退伍武士。

  杨科长硬着头皮走了一步,他以为陶先生也是一个酷爱下棋的人,使用逼迫的体例切磋棋艺,怎么也不会想到,陶先生只用三步就将死了他,只用一刀就杀死了他。

  人皮草人并没有阻止拆迁进程,所以陶先生又戕害了开发商。他带着一个包从窗口进入开发商的房间,声称本身带来一个出土的盘子,开发商有着收集文物的癖好,对于偷偷摸摸销售文物的人也见过许多,所以不以为奇。

  打开之后,包里面放着稻草,稻草里只有一把刀。

  陶先生一手捂着开发商的嘴,一只手将刀锋放在他的脖子上,逼迫开发商打开保险箱,开发商以为是碰到了抢劫,没想到陶先生又逼迫他摔碎了本身价值连城的文物。

  陶先生处理尸体的体例并不高明,他将开发商的尸体留在房间,将杨科长的尸体放进护林员的小屋。护林员把尸体吊在村口的树上,纯粹是一种无意的泄愤之举。假如非要找出一个缘故原由,那就是护林员和陶先生以及村民有着一个共同点——对于暴力拆迁,有着同样的恨。

  秦先生被拘捕,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刀鞘,经过技术勘验,与杀死被害人的凶器相符合。警方也通过市火车站的监控录像证明秦先生撒谎,那天他没有送陶先生去车站,他是一小我去的车站,只是为了伪造陶先生回家以及本身不再案发现场的假象。画龙给他戴上手铐之后,拍了拍他的肩膀,这大概是出于对一个越战老兵的敬意。

  秦先生用沉默对抗审讯,他咬掉了本身的一截舌头,没有回答任何题目。

  武陵县警方开展布控、堵截工作,防止犯罪怀疑人陶先生外逃。以桃源村小学为中间,睁开搜捕举措,然而四周连绵起伏的群山就是陶先生的藏匿处,想要追踪抓捕,谈何容易。两天曩昔了,警方没有发现陶先生的踪迹。

  第三天,一小我走进了桃源乡派出所。

  一个民警问他有什么事。

  那小我回答:自首!

  这个案子最终以凶犯自首而结束,陶先生一小我承担了所有的罪过,他声称秦先生并不知情,而秦先生由于至始至终不发一言,警方也无法定罪,只好将其释放。第二天,特案组脱离了武陵县,在去省城机场的路上,宣传干事打电话说了两件事:

  一、秦先生自尽了,吊死在桃源村小学的那株桃树上,他留下遗言,盼望和陶先生葬在一路。

  二、桃源村的青壮年村民用几天的时间砍倒了四周山上所有的桃树,桃花源风景区的开发进度由于没有了桃树而被迫停止。

  梁教授:好一个世外桃源!

  画龙:我怎么觉得,陶先生的名字很耳熟。

  包斩:陶元亮。

  苏眉:陶渊明,字元亮,号五柳老师……

  没有桃树的桃花源是一种多么大的嗤笑,空荡荡的山上,只剩下小学里的一株桃树,村民们只留下这么一株桃树,到底有什么含义,是让它看着人世间的疾苦吗,是让它默默的感受农夫世世代代的苦难吗?

  照旧为了让一对蝴蝶休息在春天盛开的花瓣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