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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卷 古塔之王 第九章 披麻剥皮刑

【金棺陵兽】 天下霸唱 2024年03月06日 字体:

话说那白塔真人曾经躲在暗处,亲眼目睹了刑部刽子手在十字街心碎剐老鼠和尚,只觉极刑之酷无以复加,所以他落到官府手中之后,只求速死,恳求官家不要零割碎剐,留下他一具完备法身。一来他是惧怕酷刑之苦,二来当时人们迷信传统的观念,认为假如此生犯了大罪,在法场上被碎尸万段了,即便下辈子赶去投胎,也只能变作无数蛆虫蚊蝇,任凭世人拍打踩踏,那就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了。
  白塔真人本是个行踪震荡天下的异人,不料暗沟里翻了船,被人不费吹灰之力擒了,又挑断大筋,百般折磨,眼看就要屈死在密室里了,不住苦苦哀求上官,万万别以刀锯相加。他的意思是最好服毒,或是拿根麻绳来勒死。
  但那马大人和图海提督都是心黑手狠的人物,不用刀刃也不能轻饶了这个重犯,天底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,便交代左右用鱼鳔披麻伺候,随后就脱离密室去巡视城防了。
  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领了命,要亲手效果这恶贼的性命,当下用刀剃去白塔真人遍体犬毛,把他周身上下收拾得光溜溜的,宛如彷佛白羊一样平常,又将那麻袋片子割成细条,一条条蘸了滚胶,趁热搭在白塔真人身上,顷刻间就从头到尾粘了数百条碎麻袋片子。
  此刻白塔真人已被吓得全身颤抖,屎尿齐流,再也扛不住了,只好把余党所藏之处逐一供出,再无涓滴遮盖,还求上下宽松些个,容本真人死得愉快点儿。
  孙大麻子骂道:“俺见了你这贼撮鸟便没好气,果然与那老鼠和尚都是一起货,身上全没有半点胆魄,害死在你手里的无辜性命不计其数,惹下如此大罪也只拿一条命来填,就算粉身碎骨也是你的便宜。现在死莅临头,你伸出脖子等死也就是了,何苦还要如此出丑。”
  张小辫儿也在旁讥笑道:“真人法身虽是尊贵,但这披麻剥皮之刑却难熬得紧,不得立时便死。我等又不是技艺娴熟的刽子手,现在初次做这勾当,手底下难免生疏,不管是轻了重了,还望真人多多原谅。”
  白塔真人恨得咬碎了牙齿,对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说:“天下欺人之甚者,莫过如此了,本真人做了厉鬼也咽不下这口恶气。你两个小贼又以为本身是什么好角色了,都他妈是朝廷的鹰爪子。为何自古以来贼氛炽然,屡剿不绝?只因官匪一家,猫鼠一窝,捕盗者皆为响马,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。你们使如此阴狠的手段祸害本真人得道法身,晚上还想睡得安稳吗?”
  张小辫儿听那白塔真人越说越是怨毒,便对他骂声:“聒噪,爷爷们今日要替天行道,这就打发你个狗贼上路,趁早去酆都枉死城中标名挂号。”说罢和孙大麻子俯下身子,鼓着个腮,一口接一口地往那白塔真人身上吹着凉气。
  原来这披麻剥皮的大刑向来不入正典,本是南宋时流传下来的一种逼供酷刑,到后来也多曾用于暗中处决囚犯。先是把麻布条蘸上热胶,粘在囚犯赤裸的皮肉上。鱼鳔之性最黏,粘住了就别想分开,待到凉干了之后,倒拽麻布条,一扯之下,就能连皮带肉撕下一块,所以也称“披麻拷,扒皮问”。即便是木人石心的硬汉子,也万难熬得住这种毒刑,真可谓“直教好汉把魂销,纵是狂夫也失色”。
  那白塔真人全身披满了麻布条,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朝他吹了一阵气,看看鱼鳔热胶差不多都已凉了,估摸着用刑的时辰差不多了,就先试探着揪住白塔真人背上一片麻布,往戗碴儿的方向狠狠一拽,只听刺啦一声响,硬生生撕下来一片皮肉。血点子溅了一地,疼得白塔真人杀猪般叫,擂天捶地地呼痛。
  白塔真人身上虽是裹了一层狗子皮,可这数十年来,狗皮子早已与自身皮肉连为了一体,再也星散不得,被麻胶一带就撕下一绺肉来,顿觉痛彻了心肺,自知如此死法太过残酷,立刻想要再次出言求饶,但剧痛之下,口舌多已不听使唤了。
  张小辫儿拎着拽下来的麻布便条看了看,果然是血肉相连,便顺手抛在一边,更是不容白塔真人再作分说。他忽然冒出坏水,奇道:“咦,三爷彷佛听见空中鼓乐鸣动,想必是神仙打开了天门,这就要接真人回去了。如此的好事,须是延迟不得。”说着就与孙大麻子一齐脱手,将麻布便条扯了一个愉快,撕不到一半麻袋片子,就已将白塔真人活活疼死了。
  用刑过后,密室中遍地血肉狼藉,细看那狗皮子里裹的,赫然是具畸形的人骨。张小辫儿请提督府的管家来验了刑,才拢了堆暗火焚尸灭迹。至于官府如何按照所取口供隐秘布置,到处缉拿漏网的塔教余孽,自不必说。图海提督府上窝藏了妖道,当然不能声张出去,只是全家上下难免受了些惊吓,要在打退粤寇之后,请戏班子来唱几出《三英战吕布》、《尉迟公单鞭夺槊》、《关羽千里走单骑》之类演武镇宅的戏文,这些事天然不在话下。
  书中有交代,可叹这位白塔真人,在深山里苦修多年,得了异术在身,最后却得了这么个效果,死得惨不堪言,没什么好计较的,只能说“万事劝人休作恶,举头三尺有神明,作恶倘使无报应,世上岂不人食人”。
  也许由于白塔真人作恶多端,劫数到了,老天都要收他,天然难逃身死命丧,于情于理确是如此。可是话虽这么说,此人毕竟是塔教首脑,官府追捕了他几十年都没见踪影,除了潜踪深藏,更会很多造畜的诡异手段,还有荒葬岭的神獒,以及躲在槐园筷子城里吃小孩的潘和尚,这些妖人恶兽,有哪一个是易与的?怎地通天的本事不得施展,就全都折在了张小辫儿手里?
  想来张小辫儿也只不过是半通非通地学了点相猫之术,怎么就能凭着大运误打误撞,举手投足之间就把这些巨奸大恶逐一铲除,归根到底照旧得了林中老鬼暗中指拨。那林中老鬼不言则可,言出则必定应验如神,道破了很多玄机,凡事经他布置,必有可观。
  张小辫儿还以为本身时运来了,祖坟上添了座没影没形的荐福碑,早晚就要发迹,故此命中才有贵人相助,得碰到林中老鬼辅导迷津。要不了多久,张三爷便已是轻裘肥马载高轩,指麾万众驱山前,何等的威风荣耀。却不想仕途陷溺,实是无边的苦海,哪得清闲从容,头上的顶戴花翎红缨子,又不知要用多少鲜血染透。
  更想不到世上绝无如此便宜的好事,常言道得好“得便宜处失便宜”,祸根凶神早已深埋,只不过还不到他张三爷发还的时候。要问盐从哪儿咸,醋打哪儿酸?那金棺坟里的林中老鬼究竟是什么来历,如此扶持张小辫儿又到底有什么图谋?
  可这些事别说张小辫儿蒙在鼓里,就连提督府白塔真人、筷子城老鼠和尚、荒葬岭鞑子犬这一干赔上性命的妖人恶畜,也是死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。恐怕他们直到过了奈河桥落进了枉死城,也不知本身其实是死在了林中老鬼的算计之下。
  至于林中老鬼之事,全是后边的话头,日久自明,如今临时不表。单说当今世上内忧外祸,响马草寇多如牛毛,灵州城内虽然兵精粮足,但被粤寇团团包围,几场恶战之后,不免人心悚惶。张小辫儿剿杀塔教妖邪一事虽然做得秘密,奈何这天底下没有不通风的墙,没过几日便是满城皆知。他名头在外,大有能声。
  这人的名,树的影,传来传去,众人都以为张牌头是有大手段的人物,往往见了他便是牌头长、牌头短,就如称那些富户为员外一样平常,总是尊他,等闲出去吃茶喝酒,店家也不肯要他使钱。
  张小辫儿心中暗得意意,连走路都快不知道先迈哪条腿了。他感念林中老鬼的恩德,却在城中苦寻不着此人,又常常想起多得灵州野猫相助,得空就买些熟肉鱼头当作猫食,拿去猫仙祠里给野猫们享用,故此满城之中,,连人带猫,无不念着他的益处。分外是那些家猫野猫被他喂熟了,更是出入相随,行影不离,招之即来,呼之即去。
  这天马大人在城头上点阅了灵州团勇,然后传来张小辫儿,说起张牌头手段不凡,别看年纪轻轻,却是自古好汉出少年,易如反掌地铲除了盘踞在城中多年的塔教妖孽,深得本官和图海提督赏识。如此人物放在捕盗衙门中岂不大材小用,必当破格举荐出来,推选到军中报效朝廷,如此才能得以施展真实本领。今日先调拨到团练中充做营官,管领一营团勇。
  当时清廷的满人八旗兵和汉军绿营兵,多是由于年久不用,军纪废弛,士卒怠惰,再也不复往日横扫天下之锋,难以应付大规模的战事。只有僧格林沁率领的蒙古马队东征西讨,除了拱卫京畿重地,还要四处弹压农夫起义。此刻朝政混乱,天下动荡不安,这支人马虽然精锐,却每每袪除了东面,西面又生出乱来,也自是疲于抵挡。守卫京城的大军不能轻易调动,只好命各地自组民团,眼下灵州城里有很多民团,多是就地招募聚集。这里边不免鱼龙混杂,更有很多招抚来的盗贼草寇,其中有一营的字号称为“雁营”,营中皆为同亲同族的“雁户”,最是彪勇善战,冲锋陷阵,浑不惧死。但“瓦罐不离井上破,将军难免阵前亡”,其营官在前天守城御敌的血战中,被粤寇弹丸贯脑而亡,所以营头之职临时空缺。
  马大人深感雁营士卒劲悍,又都是盗贼子出身,难以被官家掌握,唯恐其生出乱子来,所以思量着要派个心腹的人统领此营。可图海提督却认为雁营中的兵勇都是满身贼骨头,屡屡在城中闹事,可能暗中还有杀官造反之意,根本不能留,留下来必成大患,应该尽快想办法除了此营。双方辩论不下,最后图海就发起让张小辫儿辖带此营,外观上是提升于他,其实埋头凶险狠毒,是打算安排一个行止,让张小辫儿和雁营有去无回。谁意料,只因这一去,才引出一场恶战,直杀得昏天黑地,数月无光。
  有分教:“千军万马似潮来,尸满城郭血满垓。”欲知后事如何,且看《金棺陵兽》第五卷《黄天荡》分解。